从“鸟巢”到国家体育场

作者:中国建筑金属结构信息网网    
时间:2009-12-23 10:02:17 [收藏]

      三联生活周刊:你们受邀来北京见证奥运会开幕时刻,也是“鸟巢”的开启时刻。作为一个大型的仪式空间,如何想象开幕式中的“鸟巢”?
      赫尔佐格:我们无法预测张艺谋是如何构思开幕式的。我们和他没有联系,他是导演,而我们是建筑设计师。我们的建筑已经向任何人的创意开放,它是一个公共空间,也是艺术家和体育界人士真正的公共平台。现在我们对奥运会开幕式充满好奇,“鸟巢”将如何激发张艺谋导演的灵感,并成为全世界艺术家与运动员们展示的平台呢?我们迫不及待地希望亲眼看到。
      三联生活周刊:“鸟巢”的建造过程经历了持续的争论,但你们一直坚持,“鸟巢”就像是当年的埃菲尔铁塔,最终人们还是会认清它的价值的。如今,从建筑学和公众接受度,“鸟巢”似乎正向这个方向转化。
      赫尔佐格:每个建筑师都会因为这点而感到受宠若惊……但是谁知道呢,一个建筑的成功取决于人们对它的反应,人们如何接受它,以及人们有多喜欢它,而不是评论家怎么评论。埃菲尔铁塔是一个伟大的成功,因为它融合了太多不同的事情:它代表了一个城市――巴黎,也代表了工业化的历史阶段。它真正具有符号意义、最为重要的是:人们喜爱它,而且经常使用它。“鸟巢”也能这样吗?我们拭目以待!
      三联生活周刊: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以重视建筑表皮著称。“鸟巢”的设计起点也是给它一个雕塑般的外观吗?
      艾未未:这个体育场的最大特征是它的一体化,无论从外面看到它,还是从里面感受它。它是裸露的,上面就是有缝隙的顶棚,让你看到光是怎么下来,柱子是怎样穿过的,前后左右全是一体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最早我们在设计说明中用“鸟巢”字眼的原因,不是说它像个“鸟巢”,其实是表述它的结构就是它的外观――“鸟巢”是没有装饰物的,表皮就是它的骨骼。这是这一建筑的最大超越。
      另外,在鸟巢般的中国建筑金属结构信息网和“碗”之间,是一个灰空间,很多活动都是在这个区域完成的,疏散、穿越、采光,所以除了支撑本身,我认为这是一个实用空间,它不仅是表皮。
      三联生活周刊:钢梁编织的马鞍形看台是如何形成的?
      艾未未: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条件――要造一个体育场,跨度300米,没有明显梁柱。因为梁柱对于公共广场、对于赛事都是不好用的。这个体育场提供了非常好的方案,它把每一个相关的结构支架,均匀分布在每一个编制品中。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想到这么清楚的网,最初的逻辑是用很多细小的均质结构来支撑这个壳,然后又想到像缠毛线一样缠出来,而且顶应该是用两条滑动而暗藏的轨道。
      因为赛场是椭圆形的,如果外围做成圆的,就会有一边离赛场很薄很近。马鞍形很有意思,像是椭圆,但一侧翘起另一侧下落,最远端到中心的半径是一样的。观众坐在体育场里,不会觉得你坐的是更好的地方或者更差的地方,会觉得你坐在中间,和赛场更亲密,更投入。它看似随意、杂乱无章,但其实却传递着清晰的理念。这个体育场在这一点上是无与伦比的。
      三联生活周刊:“鸟巢”已经被大众视作一个中国符号,比如与传统瓷器纹路、碗的形态相联系。
      德梅隆:我认为,中国文化一直是在无序之中寻找着有序。这个体育场整个结构的表现力,能让人们产生丰富的联想。有人形容它是“鸟巢”,这可能是公众的印象。实际上,我们还可以把它解释成其他中国建筑上的东西,比如菱花隔断、有冰花纹的中国瓷器。它又像是一个容器,包容着巨大的人群,这些都是中国的文化。
      艾未未:我在2003年初曾去瑞士和他们一起工作,因为他们对中国文化不了解。他们上来就问我,你觉得体育场应该是平地的还是在隆起的坡地上?我说,坡地上。将近60米高的体育场,一个人在接近它的时候,应该在很远就能感到这种压力,就像中国宫殿的基座一样。他们做了一个灯笼形的东西,正圆的,我说,正圆的不好,这么大个东西放在城市坐标里,没有方向感。后来形成了马鞍形。另外一个方案他们做了两条轨道,整个顶滑出了体育场,落在地面上,但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一个器皿应该是一体化的。不管怎样,应该是附着在上面的,而不是一件可以拿开的东西,太功能化了。这些判断都是出于直觉。所以我觉得如果说“鸟巢”有传统,也是潜移默化的。
      三联生活周刊:作为奥运会主体育场,“鸟巢”如何为满足比赛功能而设计?如何考虑观众的感受?
      德梅隆:这是一个很大的体育场,有着10万个坐席。虽然它大,我们却把它处理得有人的尺度。这不是一个纪念碑,它是为人而设计的。观众可以从“鸟巢”的任何方向进入:或是进入底部的座位;或是沿着细长的楼梯,穿过阵列的横梁,进入上层区域。从体育场里看,结构的外表有一层半透明的膜,如同中国的纸窗,体育场如同一个舞台,周围界面柔和、开阔,在这样的环境下,运动员自然不会产生紧张感。看台的设计使观众获得了很好的视角,当看台坐满观众的时候,人群自然成为了建筑的一部分。一个好的体育场是建立在观众能够与运动员保持良好互动关系基础上的。它是一个开放的建筑,所有朝向都是同等重要,所有的方向都让人感到舒适。这个体育场对运动员来说应该是最好的,这里必将诞生世界上最好的运动成绩。
      赫尔佐格:在建筑上,我们希望实现的概念基于把结构、空间、立面和装饰统一在一起的古老尝试。如果体育场的公共空间完全由结构性的梁、柱子形成,当你步入体育场的公共空间时,你会感到建筑的粗犷和古老,同时,你会有多种选择来看待和使用这种新型空间。
      当你漫步一周,塑造空间的构架都呈现在你面前,就像人工森林中的树木,或是像鸟巢里的嫩枝。你会感到有一些无序。但是这些梁都起到结构的作用,遵从精确和复杂的三维几何,最大化地满足体育场的静态要求。最为有趣的是,一件建筑作品既可以显得很无序,同时又完全的理性,取决于人们看它的角度。有点像在户外散步:我们不能总是不加反思地相信,我们所看到的绝对是正确的。
      不仅是奥运会纪念碑
      三联生活周刊:人们评价,北京国家体育场的建筑是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以来从未有过的能全面体现当代体育馆概念的设计。放在历届奥运会主体育场的序列中看,“鸟巢”有何特色?
      赫尔佐格:我认为露天大型体育场跟其他建筑都不同,它最初构思于一点点强烈的念头,没有更多的细节。其他建筑像博物馆和商店,需要更多的细节设计,人们在那里的行为方式也跟在运动场内不同,尺寸上也完全不同。在北京,“鸟巢”更像一座公共雕塑或者说人造景观,给人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象。它符合国家体育馆的建筑需求,又不同于其他体育场的大跨度建筑结构和数码屏幕为主的设计手法。
      三联生活周刊:设计本届奥运会主体育场,部分来自于你们之前设计安联世界杯主体育场的经验。为北京设计奥运会主体育场有何特殊性?
      赫尔佐格:我们曾和艾未未讨论过这点。那时候我们在设计慕尼黑的安联足球赛场,所以我们从一种相似的类型开始为北京设计也是符合逻辑的。但是很快我们就否定掉了这个想法。和足球场相比,奥林匹克体育场的精神完全不同,前者更加内向、更具攻击性,而后者即使带上了数字时代的风味,却仍然保留着古希腊露天体育比赛的精神。
      前几年在巴塞尔和慕尼黑足球场实现的设计,我们很清楚不能以纯功能的器皿摆出英雄主义结构的姿态。我们看重集体主义的空间思想,体育场应该更像建筑而不是体育比赛的地点。早期的草图反映了不同形式的花瓶和碗,那个时候,我们就希望使用一种材料、一个空间、一种结构――换句话说,非常古老、非常艺术,同时非常现代,就像在东京完成的普拉达建筑一样,当然,是更大规模的建筑。
      三联生活周刊:奥运会赛后,“鸟巢”作为奥林匹克公园里一座公共雕塑和城市景观,将如何被再利用?
      赫尔佐格:国家体育场应该是城市公共空间的新形式,而不仅是奥林匹克的体育场所。某种意义上,比赛结束的时候,体育场的生命才真正开始。过去的很多奥林匹克体育馆都废弃了,它们都过于功能性。我们把北京的国家体育场当成一个可以到达、可以留驻、可以渡过时间的符号性地点。它是非常公共性的建筑,就像大教堂或者埃菲尔铁塔。我们把“鸟巢”构思为一座公共雕塑、一个城市景观,人们能上上下下,约会、跳舞。
      艾未未:当初我们就设想,如何把“鸟巢”开放。这是超出体育场想象最有趣的地方,它如何与城市未来发生关系。不希望它像一个船坊一样,船走了它就空了。比如奥运会后最上面一层座椅会去掉,空出来的空间可以封闭起来,做成旅馆、餐厅,从上面看这个巨大的赛场,肯定是有意思的体验。我曾参与过室外广场设计,思考坡地路径怎么过去,可以把体育场的编织线放射在地面上,如果点灯的话,影子也是放射状的。还希望设置一个地下广场,有些商业设施。很多人也许永远不会进去看比赛,但还可以享用这个公园。
      德梅隆:奥运会时它像一个橱窗展示着中国的形象,赛后它还将成为一个开放性的场所,人们可以自由进入,这正像奥林匹克公园的规划一样,它也将成为一个公园,并成为奥林匹克公园这个更大的公园的标志,这是一种很好的融合。现在还并不能确定我们是否会在某一天来到国家体育场,欣赏一场足球赛或者摇滚音乐会。但毫无疑问的是,我们希望与自己的建筑物保持联系,关注它在未来如何融入时代,并发挥其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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